有電勿近

我會記得2006年12月1日 這一天。

電話聽筒裡傳出等待了一年的聲音:『卡謬….我是Nancy』

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裡，思念、憤怒、渴望、懊悔、悲傷全一起翻騰攪拌。

這才過了一年而已嗎?

我那混亂糾結的頭髮。

這才三百多天而已嗎?

庭院那一層厚厚落葉。

這才春去冬來而已嗎?

屋簷那個空著的燕巢。

那是從Nancy的不告而別開始，

我習以為常的天地，驟成一片沙漠，我開始漫無方向的跋涉。

而今這電話是-----甘泉綠洲的終點站?  還是海市蜃樓的埋骨處?

令自己也意外的是…………當內在湧出的不同情緒元素瞬間被翻攪後，

所產生的…竟然是無色無味的化合物。

『Nancy嗯…妳還好嗎? 』我平靜的問。

『嗯…我很好，打這通電話是想告訴你，明天…..我要結婚了。 』

『………. 』我感到轟然巨響以後的耳鳴，無法再聽到任何聲音。

『不恭喜我嗎? 』她問。

『妳…結婚……..是….和誰? 』

『是Charlie，你不認識的。 』

『妳認識他很久了? 』

『不算久，才三個月。 』

『三個月!? 』 我幾乎快說不出話來『呵~~那妳….記不記得我們在一起幾年? 』

『五年七個月又十二天，我沒忘記! 』她語調從平靜轉為黯然。

『才三個月……….就可以決定要結婚!? 』

『卡謬….這一年來，我四處漂流…..直到三個月前，我遇到Charlie… 』

『他很有錢是吧!? 』我插嘴詰問。

『那不是重點，是因為Charlie他很照顧我，很愛我。 』

『那妳愛他嗎? 』

『我……..也很愛他… 』

『……….. 』好幾秒鐘裡，我無言以對。

『喂…你說話呀~~ 』

『Nancy……..可不可以告訴我，當時妳為什麼要走? 』還是平靜的問。

『卡謬…..已經都過去了….我們可以不要再提了嗎? 』

『這一年，我到處的找妳….問過所有的人…..而妳沒有隻字片語.. 』我急切起來…

『卡謬….真的….這都過去了好嗎? 』她開始啜泣…..

『為什麼…..在我好不容易盼到妳的聲音時…..是妳要結婚的消息… 』

『就是….我要結婚了….請祝福我，好不好!?卡謬….』啜泣…

『……. 』

『我們….你自己也知道….是沒有未來的… 』

『他是做什麼職業的? 』冷峻的語調，我繼續問。

『Charlie是一家建設公司的老闆。 』

『是喔….呵呵…我懂… 』我嚐過這種被財富與權勢打敗的滋味……

『不是你想的這樣… 』

『我想的是怎樣? 好….那請告訴我，他多大年紀? 』

『我說了….你可別大驚小怪喔… 』

『不會的，說吧! 』現在還有什麼話能傷害我。

『Charlie他今年…….82歲! 』

我沒有再答腔就把電話掛了…….

推開紗門走出去，就著庭院的台階坐下，小狗奶茶跑過來搖著尾巴。

仰著頭看到，夜空的繁星點點裡的獵戶星座….。

手撫著奶茶的背….眼睛盯著那三顆排列在一起閃爍的獵人腰帶，

那是倆人躺在擎天崗大草原上，我指給Nancy認識的第一個星座。

這夜空，幾千萬年以來，就這麼安靜的運轉著。

而我這短短一年，以及今天的處境…..放在這浩瀚宇宙時空裡，算得上什麼?

低下頭我想，身為這個庭院的主人，

我何曾關心過這裡…..哪隻螞蟻失足摔死、哪隻蛤蟆沒蚊子吃….

這樣渺小短暫的我，何能要老天給公道呢!?

來來去去的、生生死死的，多麼自然而然分分秒秒的在發生。

吹了半個小時的冷風，電話鈴聲又響起…… 就去面對吧，我想。

轉身入屋裡接起電話，直接就說了『Nancy恭喜~~祝妳們白頭偕老。 』

『謝謝你…. 也希望你找到你的幸福…. 』她依然啜泣著。

『……… 』

『你真的很在意Charlie的年紀嗎? 』她還要再追問我的感受………

『嗯….難道，妳不覺得他太老了嗎? 』

『其實… 』擤完鼻涕以後，她清清喉嚨:『我跟Charlie…能維持多久我也不知道 ! 』

『等他掛了…再回來找我嗎?  』這算一絲絲的希望?

『嗯~~卡謬，你能不能等我個三、五年? 』

『三年?五年?....我今年也已經81歲了，妳不過才小我2歲..........真是神經病，切! 』

電話再度掛斷後，我回到床上。

扭開燈，我想……雖然Nancy明天就要嫁人了，但我那本【胖子靠邊站】還沒讀完哪~~

喝口茶，掩好棉被，繼續讀下去吧。